中国第一部粤语有声电影是《白金龙》

在我国艺术史上,既能在银幕上和艺术上成就骄人,又能鼎立襄助丈夫造就辉煌业绩的女艺人,可谓凤毛麟角。而著名影星、粤剧名伶唐雪卿,正是这样一位难能可贵的女中丈夫。

粤语电影的女先驱者

唐雪卿(1908-1955)是珠海市唐家村(今广东省珠海市香洲区唐家)人,系民国政府第一任总理唐绍仪的侄孙女、著名粤剧编剧家唐涤生的堂姐。

其父是上海某洋行的买办,在她16岁时就去世了。

早年,唐雪卿曾在上海崇德女校和启明女校读书。她热情活泼,爱好广泛,嗓音清亮。喜欢音乐,长于舞蹈,善唱粤曲,熟悉江浙民歌小调,爱演话剧、电影、京戏等,极具艺术天赋。

其父思想颇为守旧,不愿意让爱女在外抛头露面,竭力反对女儿以艺术为业。

父亲逝世后,为了维持家庭生计和供给弟妹读书,她决定投身电影工作。当时的中国电影还处于默片(无声影片)时代。她在电影家竺清贤创办的晨钟影片公司中担任影片《悔不当初》的主角,还受聘于电影巨子邵醉翁兄弟的影片公司,初露头角。

Ms.-Tang-Xueqing-couple(图:唐雪卿与薛觉先抗战胜利后的合照)

1927年,著名粤剧名伶薛觉先(原名薛作梅,1904—1956年)从广州到上海创办“非非电影公司”,筹拍粤语影片《浪蝶》,唐雪卿经同乡世伯杨古的介绍,认识了薛觉先并担任该片的女主角。后来,两人在拍片中产生了爱情,于1929年回到广州结婚。此后,数十年如一日,夫妇俩相敬如宾,互相砥砺,各自在艺术上都有重大建树。

唐雪卿投身艺坛始自电影创作,她一生中参加拍摄并担任主角的影片有《白金龙》、《璇宫艳史》、《茶薇香》、《毒玫瑰》(后改名为《红玫瑰》、《歌台艳史》、《生活》、《俏郎君》、《续白金龙》、《乡下佬游埠》、《麻雀经》等数十部无声和有声影片,在社会上产生了良好的影响。唐雪卿身兼电影明星和电影家,她和薛觉先自组或与人合作创办了觉先、南方、南粤等电影公司,开创了粤语电影的先河,为我国早期电影事业做出了贡献。

电影《白金龙》是薛觉先、唐雪卿夫妇创办的“南方影片公司”与“上海天一影片公司”联合摄制的,也是我国第一部粤语对白唱歌的有声影片。此片富有艺术创意。影片开始时,在柔和的西乐声中,运用散步的手法把“白金龙”三个字逐字打在银幕上,然后,是一对青年男女在豪华的舞厅中翩翩起舞,彼此先用沪语对白,接着又改用粤语对白。片中的“花园相骂”一节,颇具特色,放映后其插曲更是广为传唱。此片在海内外华人社会中连续放映了三年而观众兴犹未尽,创造了当时卖座率最佳、放映时间最长的好记录。

他们自办的觉先电影公司的处女作《茶薇香》,刚开始摄制时就先声夺人,广州、香港的各大影院,竞相付出重金争取首映权。该片放映后,不仅在广州、香港等地产生了强烈反响,而且在东南亚、美洲等地区,都受到中外观众的欢迎。《璇宫艳史》也是广大粤语观众耳熟能详的名片,其中有些唱曲广为流传。

由于唐雪卿与薛觉先组建的南方电影公司和邵醉翁组建的天一电影公司拍摄粤语影片效益颇佳,香港、广州等地都掀起了拍制粤语电影的高潮,粤语影片在粤港澳和东南亚华人社会中广泛传播。同时,唐雪卿和薛觉先还把电影艺术和技巧运用到粤剧舞台上,促进了粤剧艺术的革新和现代化。

优秀的粤剧花旦和出色的班政家

唐雪卿早年在电影艺术领域中的广泛涉猎和卓著建树,为她日后从事粤剧舞台演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起初,她对粤剧舞台艺术是缺乏阅历和知识的,以致被人视为“羊牯婆”(粤剧行中人对外行者的贬称)。但是,她领悟力强,聪慧过人,在同薛觉先合拍粤语影片过程中,对粤剧艺术的认识大有长进。1928年,在他们夫妇俩组织“觉先声班”之后,唐雪卿不仅熟悉粤剧艺术和班务公务,而且亲自粉墨登场。在薛觉先的悉心调教下和拍档演戏中,她的粤剧表演技巧进步神速,在广州、香港的粤剧舞台头角日显,逐步成为“觉先声剧团”中的当家花旦。凡是该班的镇班戏宝剧目或其他较有影响的剧目,诸如《胡不归》、《白金龙》、《姑缘嫂劫》、《璇宫艳史》、《还花债》、《华丽缘》、《燕归来》、《暴雨残梅》、《四大美人》等戏,她都担任过主角或重要角色,演唱技艺深为观众称道。她不仅在广东和广西、上海等地演出,还到过越南、新加波等国家和地区献艺,所到之处同样受到热烈欢迎。广大华侨求拜她为师,向她学艺。在20世纪30年代,唐雪卿与著名粤剧花旦谭兰卿、上海妹、卫少芳被誉为粤剧“四大名旦”。

唐雪卿不仅是一位名花旦,还是一位出色的粤剧班政家(即戏班的组织者、主持人)。薛觉先虽是著名演员兼班主,而唐雪卿却是觉先声班的实际主持者和执行者。在用人、编剧、艺术革新、舞台美术、联络演出等方面,她经常出谋献策,甚至拍板和实施。她知识面广,艺术功底厚,艺术态度严肃认真,知人善任,敢于创新,对粤剧艺术的革新,贡献良多。

20世纪30年代,是薛觉先和粤剧名伶马师曾(1900—1964)在艺术上进行竞争的薛马争雄时期,也是薛觉先和觉先声剧团威望臻于巅峰状态的黄金岁月。1935年,马师曾首先组织“太平剧团”男女班。接着,唐雪卿和薛觉先也组成了觉先声剧团男女班。在他们的带动下,粤剧界男女不能同班的陈规被破除,男女合班成为时尚,促进了粤剧的提高和发展。为提高觉先声剧团的艺术水平,唐雪卿千方百计罗致优秀人才。

著名花旦上海妹(原名颜思庄,1909—1954)在太平剧团时,由于有名旦谭兰卿(原名谭瑞芬,1908—1981)在第一线,且与马师曾拍档默契,而上海妹的戏份较少,艺术才能未得到充分发挥。唐雪卿为了觉先声剧团事业的发展,她看准了上海妹的潜力和艺术前景,不计个人得失,亲自出马把上海妹请到觉先声剧团来,让她担当正印花旦,与薛觉先打造演出更佳拍档。这样一来,觉先声剧团形成薛觉先(文武生)、上海妹(正印花旦)、半日安(即李鸿安,1904—1964年,丑生)的艺术表演的黄金拍档。

觉先声剧团不仅有一批名角,还有一批名乐师、名编剧,如尹自重、李佳、罗汉忠、陈绍(音乐)、冯志芬(编剧)、罗澧铭(撰曲、编剧)以及北派武打艺人等。唐雪卿善于团结戏班内外的同行,班中事务和戏班之间的业务,多由她出面处理和协调。为了在艺术上更好地合作,许多人都住在薛、唐的“觉庐”中,唐雪卿也为他们营造良好的环境。她还注意协助薛觉先扶植后进。培养传人。唐涤生(1917—1959)就是在她和薛觉先的扶掖下,成为著名的粤剧编剧家的。她很热心关照和接济有困难的同行,从而使觉先声剧团得道多助,人才荟萃,艺术事业和声誉逐渐走向高峰。

薛觉先是一位敢为天下先的艺术革新家,他率先引进西洋音乐、话剧、电影等艺术形式和技巧,融会到粤剧之中,使觉先声剧团在艺术上有不少地方高出同行。这也与唐雪卿的艺术修养、达到眼光分不开。薛觉先在艺术创新过程中,每当流入俗套或偶有出格的时候,唐雪卿敢于严正地予以批评指出。在剧目选择、剧情编排、表演程式等方面,唐雪卿也常常提出精辟的见解,有时亲自参与撰写剧本。例如,《龙凤帕》和《相思盒》两个时装剧本,就是她直接参与编导的,上演时产生较好的剧场效果。

粤剧泰斗的贤内助和守护神

20世纪三四十年代,薛觉先被人们赞誉为“粤剧万能泰斗”、“南国伶王”、“银城泰斗”,这都表明了他在粤剧和电影方面取得卓越的成就和具有崇高的地位。这和唐雪卿的奉献是不可分割的。唐雪卿秀外慧中,颇具豪侠气概,既善于筹谋决断处事,又能精打细算持家理财。她与薛觉先始终相依相伴,祸福同当。在薛觉先的艺术生涯中,无论大小事情,都得到唐雪卿的参与、关爱、呵护和支持。

1933年,唐雪卿和薛觉先在一次赴上海演出时,遭到黑社会组织“华乐国术社”头子唐思等人的暗算,薛觉先被人用石灰粉袭击后几乎双目失明。后经唐雪卿的悉心照料,并请名医林世熙精心医治,才逐渐复明,得以重登舞台。当时的海报上还特地标出“薛觉先五官端正”作号召,既安慰又吸引爱看薛觉先演戏的广大观众。抗日战争期间,在日军严密控制下,薛、唐全家从香港偷渡到澳门,然后辗转到湛江、广西、云南等地。为了谋求到云南等内地发展,唐雪卿冒着危险,女扮男装乘飞机先到昆明观察环境,然后回广西接薛觉先和家人一同前往。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唐雪卿一直与丈夫患难相扶,历尽艰险、屈辱、非议、打击,渡过重重难关,直到日军投降后,他们才回到香港。

经历八年抗战的离乱,薛觉先心力交瘁,神经深受刺激,患了白痴症,被迫暂别舞台。此时,由于薛觉先不能演戏,收入锐减,入不敷出,唐雪卿勇敢地面对现实、独撑危局。当时,由于薛觉先患此症难愈,重登舞台无望,建议他弃艺从商,开设药厂。对此,唐雪卿坚决反对,她认为薛觉先患病只是暂时的事,一定有望重返舞台。她抚慰薛觉先,一面请名医为之精心治疗,一面通过娱乐活动进行精神治疗,双管齐下。她邀请戏行内外好友在觉庐办舞会和开“私伙局”,创造欢乐、温馨的环境氛围,使薛觉先身体日渐康复。接着,她又用“学生教先生”大办法,请薛氏弟子和伙伴演唱薛觉先的首本戏,帮助他恢复记忆力。不久,薛觉先果然能重登舞台,演出了《金鼓雷鸣》一剧,效果奇佳,反应强烈。薛觉先的戏迷们都惊喜地说,“贾宝玉”又找回通灵宝玉了!

唐雪卿富有爱国思想,在抗日战争期间,她除了和薛觉先一起演出寓有爱国思想的《四大美人》等剧目外,还参加义演筹款支援抗战。1938年,“觉先声”在澳门演出,唐雪卿顺道回故乡唐家湾探亲,得知其堂弟唐涤棼将赴延安参加抗日,大为嘉许,即赠300港元作路费,为其壮行。

20世纪50年代初,薛觉先看到新中国欣欣向荣的新气象,又受到亲朋好友的鼓励,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做出了正确的历史性选择:从香港回广州从事粤剧艺术工作,把粤剧艺术贡献给人民。在此之前,又是唐雪卿打前站,先回广州考察社会环境和粤剧界情况,然后让薛觉先作出回穗决定。1954年4月20日,他们全家终于回到广州。

在广州,薛觉先被任命为广州粤剧工作团艺术委员会主任委员、广州戏剧改革委员会委员,当选为全国政协第二届委员会委员。这时,唐雪卿思想大为开朗,她积极参加粤剧改革和演出,并从工作上、生活上倾力照料和支持薛觉先。1955年夏天,她在海珠戏院参加薛觉先的首本戏《嫣然一笑》演出后,感到身体不适,经医生诊断为呼吸系统炎症。可是,三天后,注射了青霉素的唐雪卿因为过敏而致病情突然恶化,虽经急救,但药石无灵,一代名媛、明星、名伶告别了人世。

综观唐雪卿一生,她为人豪爽,人品高洁,多才多艺,有胆有识,内助丈夫,外主班政。她不愧是对电影和粤剧都有重要贡献的优秀艺术家、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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