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已知的最早的词总集是唐词抄本《云谣集》

20世纪初在位于今甘肃省敦煌市的敦煌藏经洞石室发现的《云谣集》及其他敦煌曲子词,原题为《云谣集杂曲子》,共三十首,是现存最早之唐词抄本集子

传统文学史家多以后蜀广政三年(公元940年)之《花间集》为中国第一本词曲集子。自晚唐抄本词曲《云谣集》卷子此卷出,经学者考定,至迟当在“金山天子”与后梁同时,其时均在922年之前。

《云谣集》成为中国已发现的现存最早的词总集,为中国的词学研究开辟了新的研究领域,增添了新的色彩

云谣集》本身的辑录、校勘,和敦煌曲子词的汇集整理、理论,这些研究工作本身就是20世纪唐五代词研究的一大收获,而且随着敦煌曲子词研究的深入,也使词的起源、词与音乐之关系、民间词与文人词之关系等词学本体问题的研究得以进一步展开。

《云谣集》的辑录和校勘

《云谣集》在国内的最早发现,是在1909年。当时法国敦煌学家伯希和从法国寄给罗振玉一部分敦煌写本的照片,其中就有《云谣集杂曲子》,但罗氏并没有将之公布于世。

1912年日本狩野直喜博士欧游时录得斯坦因部分敦煌写卷,大约在1919年到1920年间,他寄给王国维敦煌曲子词三首(即《凤归云》2首,《天仙子》1首),8个调名。王国维看到录文后,写有《唐写本〈云谣集杂曲子〉跋》,又撰《敦煌发见唐朝之通俗诗及通俗小说》。

同时,罗振玉在看到狩野所录文后,又函请伯希和抄寄斯坦因卷全文。1923年冬,伯希和从巴黎寄来《云谣集》写卷残本凡18首作品的胶片,罗氏始于次年(1924年)正月将之收入他编印的《敦煌零拾》中。这是国内的第一个《云谣集》的刻本

又董康此间旅游伦敦,得录斯坦因所劫本(斯1441卷)归。此卷题曰《云谣集杂曲子共30首》,然写本残缺,仅存18首。朱祖谋得董康所贻伦敦本,复取伯氏寄于罗振玉本参校之,于1924年刻入《彊村丛书》。这是国内的又一个《云谣集》的早期刻本。

然而,罗本和朱本均仅18首。稍后,北京大学教授刘复(半农)游学巴黎,得阅伯希和所劫敦煌写卷,抄录其中珍异者回国,于1930年汇刻为《敦煌掇琐》,其中亦有《云谣集》残卷(伯2838卷)及其他敦煌曲子。此卷亦题《云谣集杂曲子共30首》,残存14首。

朱祖谋取刘抄巴黎本以校董抄伦敦本,除去开头《凤归云》2首重出外,余12首均为伦敦本所缺,二本缀合,正得30首之数。朱氏“大喜过望”,遂嘱龙沐勋与杨铁夫参校写定,欲补入《彊村丛书》。适逢淞沪战火,而朱亦旋即去世。

故延至1933年,龙沐勋辑《彊村遗书》,方将《云谣集》两个残卷合刻为一本,以完成朱氏遗愿。这是国内的第一个《云谣集》的足本,在《云谣集》研究史上具有很重要的地位。

此后,直至四十年代,又有郑振铎的《世界文库》本,冒广生的《新斠云谣集杂曲子》本、唐圭璋的《云谣集杂曲子校释》本等出现。王重民则在这一期间完成了他的《敦煌曲子词集》的校辑工作,其中的中卷即为《云谣集》。

20世纪五十年代以后,王重民的《敦煌曲子词集》正式面世,任二北先后编著的《敦煌曲校录》、《敦煌歌辞总编》,饶宗颐编《敦煌曲》等,均将《云谣集》完整收入。而俞平伯的《读云谣集杂曲子〈凤归云〉札记》、张次青的《敦煌曲校臆补》、蒋礼鸿的《敦煌词校议》、孙其芳的《云谣集杂曲子校注》、唐圭璋的《读词三记-“军帖书名年复年”》等,对《云谣集》或其中部分词作进行校勘和注释,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云谣集》诸问题的讨论和考证 在20世纪大部分时间里,学界都是在做《云谣集》版本、文字的校勘、考订工作。但是,由于各人的角度不同,学力有别,不少学者在从事校勘、注释时又难以看到原卷或原卷照片,所以人们在一系列问题上的看法并不一致。不仅《云谣集》的写作时间、存词首数以及每词的句读、分片、字数之类如此,而且连敦煌所出《云谣集》写卷究竟有几个,都存在着不同的看法。

《云谣集》的写作时代问题

严格说来,它应包括创调时代、作辞时代、选集时代和写本时代四个方面,但是早期治《云谣集》的学者往往混而论之。关于写卷的时代,斯卷不可考,唯伯卷写在僖宗中和四年(884)《破除历》背后,其同面上文所写者为金山天子之《杂斋文式》。

《云谣集》评价

从20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就一直有人对《云谣集》在中国词史上的地位和价值,给予很高的评价。如朱祖谋曾为之“大喜过望”,并赞“其为词朴拙可喜,洵倚声中椎轮大辂”。

唐圭璋的《云谣集杂曲子校释》也认为“是诚千载不传之秘籍,而研究词学之大幸”。综合诸家的评论,可以看出他们主要从以下两个方面肯定了《云谣集》在词史上的地位和价值:

第一,《云谣集》的发现和考订,解决了词学研究中的一些重大以南问题。它首先打破了《花间集》是我国现存第一部词集的传统定论,而位居于《花间集》之前。其次,它为词的起源问题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材料。学界逐渐接受盛唐时期民间词已经盛行,近体诗与曲子词早就分道扬镳,无有先后之承继关系,令词与慢调同起源于盛唐等新的词学观点。

第二 ,填补了一段重要的词史空白。传统的词学多研究文人创作,少有人关注民间作品。《云谣集》展示了一个与《花间集》、《尊前集》不尽相同的新的词学面貌,反映了早期民间词所特有的思想感情与艺术风格。

龙沐勋在《中国韵文史》中指出《云谣集》中“大率皆普遍情感,为当时民众所易了解之歌曲”。

唐圭璋的《云谣集杂曲子校释》则谓:“此集所收,亦自开元以来里巷之曲,所写范围与盛唐诗人所写征戍、闺怨一类相同。虽有俚俗之作,然亦有艳丽深厚之作,足与《花间》抗行。”

对于《云谣集》的艺术,虽然有人认为“语颇质俚”(王国维《唐写本云谣集杂曲子跋》中语),“少含蓄之趣”,“为初期作品技术未臻精巧之证”。但多数学者持论较为客观、辨证。如唐圭璋从调与题合、令慢词兼有、单双叠并行、字数不定、平仄不拘、韵脚不限、平仄通叶、用方言、叙事等方面归纳描述了《云谣集》所反映的唐代民间词的一般形式特征。

郑振铎在《云谣集杂曲子跋》盛赞道:“抑其中作风尽多沉郁雄奇者,不全是靡靡之音。苏辛派的词,我们想不到在唐五代时候已经有人在写作了。这个发见,是可以使论词的人打破了不少的传统的迷障的。”

张锡厚《论〈云谣集〉的时代及其他》一文则从“内容之新”、“情感之真”、“意境之美”、“构思之巧”四个方面分析了《云谣集》风格的“尖新”,以及表现形式,语言运用的特点。

敦煌曲子词的整理与研究

在敦煌写卷中,除了《云谣集》,人们还发现了其他的曲子词。

敦煌曲子词的整理和汇录 最早对敦煌曲子词进行介绍和辑录的学者是王国维。他在1913年作《唐写本春秋后语背记跋》,首次向国人介绍了敦煌写卷《望江南》2首、《菩萨蛮》1首共3首曲子词的情况。

1920年,他又在《东方杂志》第17卷第8号上,发表《敦煌发见唐朝之通俗诗及通俗小说》一文,首次刊布此三首“唐人词”( 《望江南》被王氏误题为《西江月》)的原文。

1924年,罗振玉在他编印的《敦煌零拾》中又收录了《鱼歌子》、《长相思》、《鹊踏枝》“小曲三种”及“俚曲三种”、“佛曲三种”。

1925年,刘复将其从巴黎伯希和处所抄录部分敦煌文献汇刻为《敦煌掇琐》,其中除了《云谣集杂曲子》尚收有其它敦煌曲子词。

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从事敦煌曲子词辑录整理的学者就更多了。如周泳先于1935年编《敦煌词掇》,收录当时国内所能见到的敦煌曲子词共21首。这是对《云谣集》之外其它零散的敦煌曲子词所做的第一次较大规模的汇辑校勘工作

1950年代是敦煌曲子词整理的黄金时期。1950年王重民所编的《敦煌曲子词集》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1956年又修订再版。该书分三卷,上卷所收皆为长短句曲子词,共108首;中卷为《云谣集杂曲子》30首;下卷所收为大曲词,共24首。这是第一部收录较多、校勘谨严的敦煌曲子词集,可谓是当时国内外敦煌曲子词整理成果的集大成之作,至今仍是研究敦煌曲子词极为重要的资料。

1955年,任二北出版了《敦煌曲校录》。该书也将所收作品分为三类,第一类为“普通杂曲”,收录48调205首,又失调名22首,共计227首(其中《云谣集杂曲子》订为33首,其它作品194首);第二类为“定格联章”,收录4调17套286首,又失调名1套12首,共计298首;第三类为“大曲”,收录5调5套共计20首。全书校录56调及失名10调总共545首作品,是对王重民《敦煌曲子词集》的一个大规模的补充,而且该书将作品分为“杂曲”与“大曲”、“普通杂曲”与“定格联章”,也是对敦煌曲子词体式的研究的重大贡献。

1972年后,任二北在《敦煌曲校录》的基础上继续进行敦煌曲的辑录,于1984年完成《敦煌歌辞总编》。该书共分七卷,收录作品1221首,尽管其中不都是“曲子词”,但也堪称是本世纪搜罗最为广泛、数量最大的敦煌曲子词的宝库,为敦煌曲子词的进一步甄选、考辨和汇录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另外,张璋、黄畲编的《全唐五代词》卷七为“敦煌词”专卷,共收录494首作品,其中除《云谣集》外收有其它敦煌曲子词464首。1990年代初期,“全唐五代词”的重编被列为《中国古籍整理出版十年规划和“八五计划”》重点项目,由中华书局约请曾昭岷、曹济平、王兆鹏、刘尊明等四人合作编纂,现已完成,交中华书局付印。

这部新编《全唐五代词》分“正编”和“副编”两部分收录敦煌曲子词,正编收录199首,为性质较为明确的敦煌曲子词作品;副编收录434首,为存疑待考的敦煌曲子词作品。共计收录可信及存疑的敦煌曲子词633首,可以看作是本世纪敦煌曲子词整理成果的汇总和提炼。
 
敦煌曲子词综合研究 在辑录和校勘的过程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学者对敦煌曲子词的思想内容、艺术成就进行分析和探讨。

这种理论上的探讨主要是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的。

如王重民在其《敦煌曲子词集-叙录》中就对敦煌曲子词的内容和艺术作了很好的概括:“有边客游子之呻吟,忠臣义士之壮语,隐君子之怡情悦志;少年学子之热望与失望,以及佛子之赞颂,医生之歌诀,莫不入调。其言闺情与花柳者,当不及半,然其善者足以抗衡飞卿,比肩端己。

至于‘生死大唐好’,‘只恨隔蕃邦,情恳难中吐;早晚灭狼蕃,一齐拜圣颜’等句,其真已唱出外族统治下敦煌人民的爱国壮烈歌声,绝非温飞卿、韦端己辈文人学士所能领会,所能道出者矣!”

夏承焘在《敦煌曲子词》也对敦煌曲子词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作了较高的评价:“这些民间词,是写真实情感的好诗歌,它以清新朴素的风格影响着当代的诗人和词人,比起后来文人清客们的游戏消闲的作品,价值高得多;虽然民间词有些篇章在文字上还存在着许多缺点,但是我们仍然应该重视它,因为它是唐宋词反映现实的萌芽。”

1980年代以后,学界从各个方面对敦煌曲子词进行综合探讨,产生不少较有深度的文章。总论敦煌曲子词的内容、艺术及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的文章主要有:孙其芳的《敦煌曲子词概述》、高国藩的《谈敦煌曲子词》、汪泛舟的《敦煌曲子词的地位特点和影响》。

专论敦煌曲子词形式和艺术的文章则主要有:周丕显的《敦煌俗曲分时联章歌体再议》、柴剑虹的《敦煌写卷中的〈曲子还京洛〉及其句式》、梦初的《浅谈敦煌曲子词的艺术》、《从敦煌曲子词考词体的正与变》、叶栋的《敦煌曲子词的音乐初探》、张仲仪的《敦煌曲子词的审美特征》、乔力的《椎轮大辂:论敦煌词的创作特征与艺术本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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