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首次规模化“下广催花”始于1973年

牡丹是我国十大名花,原产我国西北高原。自殷周先民驯养,到秦代,关中已成为栽培之乡。汉唐时长安春赏牡丹已成定俗。相传牡丹因不媚俗,被武则天怒贬东部,从此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栽种成风。

随着牡丹东移,明清时山东曹州(今山东荷泽市曹县)一带栽种更盛,成为牡丹种植中心。

到今天,已形成西安、洛阳、荷泽三点一线的中原牡丹花带。

牡丹比较娇贵,爱冷怕热,喜欢北风,怕吹东南风。它在老家时,十月休眠,直到翌年三四月复苏,四五月才开花。过去,江南不种牡丹,现在上海、南京、杭州、苏州、扬州等地均大量栽培。唯有岭南地区由于高温多湿不易种植,每年春节都由山东运到广州,利用当地的温暖条件露地催花,至春节前夕开花出售。

我国牡丹春节催花,最早的记载见于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一书,其中有:“常有不时之花,然皆藏土窑中,四周以火逼之,故隆冬时即有牡丹花。”可见牡丹春节催花始于1200多年的唐代。

广州人有个习俗,每逢春节家家总要摆上几盆花,而曹州牡丹被奉为上品,象征着富贵吉祥、平安如意。所以,到广州催花卖牡丹成为曹州花农的生财之道,在曹州当地称为“下广”。

进入民国以后,牡丹下广催花一度持续兴盛态势。民国初期,每年下广催花的植株数量达到七八万株。

20世纪30年代至60年代,下广催花近于停滞。即便偶有出现,数量极少,质量也较差。20世纪70年代后期,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好转,牡丹春节催花逐渐发展起来,并呈迅猛发展态势。

1973年,受广东省土产进出口公司之邀,菏泽市赵楼村委托曾有下广催花经验的79岁花技师高鹏程,带800株‘胡红’牡丹种苗下广催花,并于当年获得成功,大部分出口香港,经济效益显著。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花卉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在广州的春节花市上,牡丹一度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且售价很高。受市场影响和当地政府引导,以菏泽市赵楼村为中心的周围几十个村庄的农民,在自家责任田里大量种植牡丹,使菏泽牡丹的栽培面积迅速扩大,适合催花的植株数量迅速增加。在这样的背景下,下广催花自然成为花农们发家致富的首选之路。

1980年至1990年,在牡丹花技师的影响和带动下,到广州催花的个体花农人数逐年增多,催花技术逐渐被花农掌握、发展和提高。

1990年至2000年,特别是1995年以后,每年下广催花的植株数量都在30万株以上,花农人数达1000余人。

为了使牡丹在广州每年的迎春花市上盛开,花农特意打乱牡丹的休眠期;吹东南风时,日以继夜地给它洒水;吹东风时则不洒,以防叶芽发霉变黑。

经过两个多月的特殊照料,牡丹就会从休眠中苏醒过来,春节期间在广州笑靥迎春,但这种催花方法听上去很是残酷。

几位荷泽催花的农民师傅2013年春节前夕接受采访时告诉了读者他们的经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广东年宵花市场上,菏泽牡丹年年冠艳群芳,但花农却换了一茬又一茬。据菏泽老花农赵守文回忆,从清朝嘉庆年间,赵楼村就有花农“下广”。从道光时期至民国,“下广”的花农越来越多。在当时的菏泽,不仅赵楼,赵王李、邓庄、王梨庄、琵李、高庄等村的花农也纷纷“下广”。

广州人爱花,他们称牡丹为“富贵花”,“大胡红”被他们称为“大富红”或“大火红”。每年春节,广州家家户户都要摆花,如果家里没有几盆牡丹,他们就认为新的一年里做生意不红火,财源不旺盛。

据老花农赵守先回忆,那时候“下广”没有汽车、火车,交通不便。花农都是用輷车子(独轮木车的一种)将牡丹推到济南的泺口码头,然后装上运送货物的“平头摆”木帆船,沿黄河到达天津港。从那儿再换上海船,沿海岸线到达珠江入海口,再沿珠江逆流而上到达广州。

新中国成立后,原赵楼牡丹园组织花农于1973年第一次“下广”催花。1980年后,改革开放的号角首先吹到广州,他们的腰包率先鼓了起来,牡丹成了高档的年宵花,供不应求。菏泽花农下广人数开始逐年增多,催花牡丹从“文革”期间的千株左右猛增到20多万株。

“从广州到珠海,公路两边的花场,一个接一个,用‘连阡接陌’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有20余年“下广”经历的赵孝知说。
  
数代传承育“真经”
  
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前,虽然经过无数花农的摸索,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但“下广”催花技术依然不过关,最突出的问题是成花率低。1973年,原赵楼牡丹园组织花农“下广”时,平均每盆牡丹有2.7个含苞待放的花蕾。

1974年至1976年,菏泽年年都有花农“下广”,但由于人员经常变动,催花经验没有得到系统总结,成花率低,叶片小,花期不稳定。1977年,赵孝知、高勤喜、赵孝庆和赵建修等人带着1000株牡丹南下催花。经过认真观察总结,计算出“胡红”需要有效积温470至490度,银红巧对和肉芙蓉需要440度至460度。他们通过草苫遮荫或塑料薄膜增温等方法调整花期,使得催花牡丹在春节期间应时开放。

花期解决了,但叶片过小的问题却迟迟没有得到解决。采访中,赵孝知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年,菏泽催花牡丹在广州上市,一位前来买花的女士说:“看见你们的牡丹就想哭,花开得这么漂亮,可是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太可怜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位女士的话深深地刺痛了赵孝知的心。“俗话说‘红花虽好,还要绿叶扶持’,我决心攻破叶片小的难关。”赵孝知说。

仔细分析叶片过小的原因后,赵孝知结合先人的“下广”经验,采用多种方法打破牡丹的休眠周期,促其快速萌生新根,增加吸水吸肥能力。结果初试成功,催花牡丹的叶片与大田牡丹基本相似,成花率也提高了一倍,花朵更丰满、更鲜艳。

1989年农历腊月廿六,催花牡丹含苞待放,原菏泽市科委主持,在广东省佛山市召开了“菏泽牡丹在广东催花研究”课题鉴定会。赵孝知结合“下广”催花经验,做了有关催花牡丹的报告,得到专家的一致认可。后来,菏泽“下广”催花研究课题,获得全省“科学技术进步三等奖”。

经过多年来的经验积累,菏泽目前已经掌握了比较成熟的反季节催花经验,使“花随人意应时开”的理想变成了现实,菏泽催花牡丹也“红遍”全国。
  
“下广”路漫漫,有苦也有甜
  
“下广”催花就像赌博,这是记者采访中多次听到的一句话。

历史上,不少菏泽花农因“下广”催花赚得盆满钵溢。“一亩地才三块大洋,而在广州一朵牡丹花就能卖一块大洋,一本万利的生意!”说起民国以前的广州催花牡丹价格,老花农赵守珠回忆说。

据老花农赵岩松回忆,不少花农赶上好年景,赚钱多的时候,从广州回来时怕在路上被抢,就和同乡把赚来的元宝、银锞子、银元凑在一起,雇佣广州的镖局护送。也有胆子大的花农,把银元缝在夹袄里,由于太重,往往蹲下就站不起来。

有赚就有赔,这是社会发展的铁律。据赵岩松回忆,解放前,赔钱的花农时常卖地还账,还有的为“下广”催花而倾家荡产。“下广”催花如同看天吃饭,时常要靠运气。于是不少花农常常寄希望于“花神”。

据牡丹区牡丹办事处原赵楼村老支书赵永臣回忆,他10多岁时,每年到原牡丹乡芦堌堆村花神殿看戏。花神殿的桌子上摆着贡品,点着从广州带来的、手指粗细的高香和茶杯粗细的蜡烛,下广挣钱回来的花农,跪在花神前磕头许愿,祈求来年有个好收成。

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性。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菏泽“下广”催花的花农也品尝过苦乐相伴的“果子”。据赵孝知回忆,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菏泽“下广”催花的花农较少,不少花农曾发家致富。“1993年,一个花蕾卖到80多块钱,我当时栽种的1000多盆催花牡丹赚了40多万元。”赵孝知至今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尽管那时候赚的钱是属于赵楼村集体的。

2000年后,“下广”的花农逐渐增多,催花牡丹的数量增加到20多万株。广州花市上,也出现了供大于求的状况,价格连年下滑。“有的花农以100元三四盆的价格甩卖,造成催花牡丹‘烂市’。”赵孝知惋惜地说,“有的年份,多达六七成的花农折本而归。”

采访中,57岁(2013年)的花农赵孝海给记者讲了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2012年,菏泽开发区岳程办事处三名陈姓花农,到广东省佛山市顺德区陈村镇催花,由于技术和天气原因,花开得不理想,最后4000株催花牡丹只能拼成190多盆,其余全部扔掉了。“9月份开始提货备苗,过了春节才能回来,一家人吃苦受累不说,如果最后血本无归,真让人接受不了。”赵孝海感慨地说。

“整天把心提在喉咙眼,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回来后都黑瘦黑瘦的。难怪大家都说‘下广不养人’。”赵孝知苦笑着说,由于环境陌生,加上南方雨量大,“下广”催花的花农们整天提心吊胆,个中滋味只有花农自己知道。

尝遍“下广”催花的酸甜苦辣,广大花农自发地对催花牡丹市场进行调节。据介绍,2013年荷泽市“下广”催花牡丹数量约10万株,与2012年相比有所减少。

“2009年有二十五六万株,2010年是十七八万株,2011年在12万株左右。”

赵孝知介绍,近年来,菏泽南下催花的牡丹数量逐渐递减,相应地带来了利润的提升。据了解,赶上好年景,目前1000株催花牡丹的净利润能达到两三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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